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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冠叫花子·家庭感染记录|

新冠疫情爆发三年,从没像这段时间一样,又慌张,又淡定,又倍感神奇过。就像在一个叫花子的地盘开了家小店,眼见着这些日子,邻居们被叫花子叮叮哐哐地光顾了一遍,套路统统司空见惯了,终于在那一晌,咣当一个破碗掷进门——呀~你可别乱来!哦~该来总会来!嚯~还能这么来!

接下来我想要记录一点略显神奇的经历,希望新冠叫花子高抬贵手,让我这点儿神奇继续下去,回头高低孝敬一块猪头肉。

郑州前不久那一拨疫情,也就是2022年10月中旬开始那一拨,当月12日开始居家办公,其实心里还在笃定地想着:这三年了,自己住的小区从来没有因为疫情出过什么问题,这次应该也是少外出就行了......吧......

那时候,可能没人能想到,新冠这个世界著名叫花子,这次不是路过,是真的上门喽。

一周后,10月19日,我家所在的小区拉上了警戒线,本小区居民不让下楼。

一个月后,11月16日,我家所在的这栋楼的另一个单元被拉上了警戒线,此单元居民不让出门。

再一个月后,12月11日,是个周日,媳妇在公司上班,我在家陪孩子,大概中午那会儿,接到媳妇电话,发烧了,会尽快回家......

当时其实我心想:不会吧,应该不是吧。毕竟12月7日那天还看新闻说国家防疫政策要“放开”,不再对跨地区流动人员查验核酸检测阴性证明和健康码,不再开展落地检之类的,我正乐观地感到:叫花子要滚蛋了,欢天喜地开门迎客,社会总算走向正常,经济终于即将复苏......想,这只是一言难尽的开端。

那天下午,媳妇戴着口罩进了家门,没说什么话,一头扎进卧室。

关于怎么家庭内部防护和治疗,我们两口子很快达成共识:首先,分房间,媳妇单独一个屋,我和孩子一个屋,另外家里还有我母亲在,原本就独自住一个屋,基本“隔离”没有太大问题;其次,媳妇除了上厕所外,其他事情都在自己房间内处理,比如吃饭;第三,家里各处喷洒酒精消杀,尤其媳妇上厕所后;第四,原则上不去大医院,去了估计也没用,不如去诊所拿药。

简单商议后,我跟孩子说:“妈妈生病了,我去帮妈妈量一下体温,然后去诊所给妈妈拿点药,你自己在客厅玩,不要去找妈妈。”

路上其实还在想:不会吧,应该不是吧。毕竟三年了,新冠叫花子似乎没有真正进过门,只是最近才找到了我们这个小区,我们这栋楼......的另一个单元而已,不至于这么快找到我们家门吧?再说了,国家都“放开”......了?

等到了诊所,我必须诚实地说我有些慌张了,毕竟,身临“收容所”的既视感,对安于和平日常的人来讲,是一种令人生畏迎面大喝!就像叫花子进了店门,没等你反应,先高声唱起来:生意兴隆、八面来财、哇呀哇呀......随即顺手甩出一节冒烟的鞭炮!

那天我所目睹的诊所,就像这样的似的在我面前噼里啪啦地轰响着:咳咳咳,两个医生着了火一样这儿开一瓶,那儿递一瓶;咳咳咳,所有座位发了芽一样这儿一树高,那儿垂万条。

诊所很小,从门口到取药柜台大概三四步而已,但是有十多个紧闭双眼,七倒八歪的病人在这里输液。所有人都带着紧绷绷的口罩,但却让我感觉他们的神情更加显眼甚至夸张了。新冠叫花子,第一大本事是把人感染得跟叫花子一样。

我往里面稍微走了一步,真没想到这个我以前常来的小诊所居然还有病床,有个大叔正脸朝外侧躺着,一手攥拳护着胸口,一手两指捏紧双眉,好像脑袋里装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,非要像拧毛巾一样从眉心里拧出来一样。我拐过身来一步,医生坐诊的台子空着,有个大姐正把胳膊肘支在台面上,撑着太阳穴凝神冥思一般入定中。我刚要再挪一步,一个带着透明面罩的医生,护食一般弓着腰快速从我身边掠过,手里托着大小玻璃瓶的铁盘叮当响了两声。我稍稍趔趄一两下,刚要对那医生说对不起,另一个医生一边在取药柜台后拉门翻找,一边急吼吼地问我:“你怎么啦!?”没回头,但我觉得那医生不看我也知道我要什么,根本不需要停下手里的活儿,让望闻问切一边儿去吧!

“家人发烧了......”“几度!”“刚在家自己量39度多......”“等下!”医生哐哐当当忙了一阵,两次穿过小药库的玻璃门,各种针筒对着大小瓶子又推又抽;三次在不同病人面前附身,一手橡皮筋,一手铁托盘,还能从白大褂口袋里扯出来自热贴,一捏就挂在了药管子上。

我还在眼神飘忽,尽力屏息定神之中,那医生三四步迈进取药柜台后,再次翻找起来,对着手里的药盒猛问:“血糖高吗!?有过敏的药吗!?”

我慌张回答:“没有,没......”我真怕那医生手里的药盒抢了我的话。

两句话的功夫两盒药蹦到我面前,“这个一次两粒,这个一次三片......都是一天三次”那医生弯着腰,在不同的药盒上奋笔写着简明的用量,就像正在尝试传递一生中最后一份情报。突然顿了一下,看着我说:“是大人吗?退烧药没了!确定是拿大人的药吧?”

我忙答是。那医生快速转过身去,打开身后一个药柜,里面许多各种形状的白色药瓶,我看那医生挑出一个瓶子,又放下,再挑出一个瓶子。那些白瓶子,在我看来只有高矮胖瘦的区别,却让那医生挑了又挑。在我身后,已经有两个眼神迷茫的人在排队,巴掌大小的诊所内,输液中的病人几乎要包围这个柜台,几个病人沉吟,几个病人努力不咳出声来,还有几个可能是睡着了,有一个吊瓶下面夹着的提醒换药的报警器响了起来......

“这个药!”那医生拿个装药的小白纸包,用个精巧的小白勺子,从个看不见标签的小白瓶里,数出来十来粒小药片包上,药片也是白的。“只能发烧时吃,一次两片,间隔六小时。”在小白纸包上像情报员一样匆匆写了几个字,连同刚才几盒药,一起推到我面前。

我低头看着药,其实脑子里是白纸白勺白瓶白药片一般的白茫茫不知所措,当时我能感觉到那医生的视线是在环顾输液的病人们,就像战壕里的士兵在不断地瞄准潮涌般的敌人,但他至少有那么两次,视线短暂地锁定了我,像是督促,或者说督战:下定决心吧!

当然,当时的情形并没有那么复杂,但身处那么紧迫的“抗疫前线”的确让我有些恍惚。

那医生把药一股脑推来我面前,我迟疑了一下下,说:“再给我拿些小孩子的药,要退烧的,感冒的,咳嗽的......”另外问了“抗原检测试剂盒”,断货。

付完药费出来,我提着两兜子药头也不回地小跑往家赶,心里真是有点慌张了。我居然把那医生的敌人比作叫花子,真是个让人害怕的叫花子!

更早之前,在网络上见过一丝言论,说所谓的“放开”之后会迎来爆发,当时觉得不是主流言论,不能轻信;也听说有些地方政府预测当地感染人数会在什么时候迎来高峰,预估会持续多久,当时觉得离自己挺远的,旁观即可;甚至某天下班路上,听到一个老太太在路边大声地讲电话说,好多“小阳人”都放出来啦,当时觉得不传谣不信谣,相信政策。等烦恼事情到了身边,新冠叫花子进了家门,还是有点慌张的,毕竟没有认真做足准备。

等到了家门之前,我心态有了些变化。

主要变化是,我决定,绝对不表现得“慌张”,在家人面前表现出很自信,一点也不怕,积极应对。毕竟目前媳妇的主要症状是发烧,也没做核酸检测,不能完全确认是感染新冠,就算是,那么要传染给家人的话,一般的家庭防护手段不可能真正奏效,至少这三年经历给我的认知是这样的。

所以,我淡定地打开家门,淡定地跟孩子打招呼,淡定地端水送药,淡定地问媳妇现在的感觉,当我母亲从外面打球回到家,我也淡定地说了一下情况,很简单:发烧了,还不确定。

媳妇问我:“你不害怕吗!?”我很认真地回答:“不怕。”还要微笑一下。

当天给媳妇吃完各种药,跟孩子和母亲交代几句,我就出门去外面的大药房买“抗原检测试剂盒”,跑了附近两家最大的,都断货,估计小药店没有必要去,就算了,买了一瓶500毫升医用酒精回家。

当晚,媳妇很确信的告诉我,她自己是感染了新冠,因为她发烧,而且还腿痛,网络上流传的症状描述告诉她,就是感染了......行吧,说啥就是啥吧,反正无论如何,发烧就是没好事儿。我发信息给公司领导告了假,要在家照顾发烧的病人,很快批准了。

第二天,即12月12日周一。全天:我、孩子、母亲正常;媳妇还在高烧,轻微咳嗽,腿疼。我母亲喜欢运动,还正常往外跑,我提醒了一下不要到处去了,我母亲还是出去了,下午回来,说:到处都没什么人了。我想,她主要说的是公园、体育场之类的地方。

第三天,即12月13日周二。上午:我、孩子、母亲正常;媳妇在中午前后退烧,咳嗽,腿疼,嘴唇出现大面积溃疡。退烧真是好消息,而且其他家人还正常,我心里暗自庆幸,也许不是想象中那样吧。母亲还是外出活动,闲不住,管不住。下午:母亲发烧。完犊子,当时心态有点崩,赶紧把媳妇没用完的退烧药给母亲吃了。然后再次跑去诊所,诊所依旧和“前线”一样紧张不已。我趁医生不忙时赶紧说明了家里情况,医生有点无奈,说:“真没有大人的药了!给你几盒小孩儿的药,回去加倍吃,坚持一下!”

第四天,即12月14日周三。上午:我、孩子正常;媳妇咳嗽,腿疼好一点了,嘴唇溃疡有点严重;母亲发烧但好了很多,有点咳嗽。下午:我、孩子、媳妇情况不变;母亲退烧,活动自如了,还是有点咳嗽。我母亲这个恢复速度让我意外,可能和平时爱运动有关系。当天,媳妇想去做核酸检测,我说:“你自己做一下就可以了,毕竟我们其他人都感觉正常或者恢复得差不多了。新冠这个感染性,你要是阳了,反正我们都跑不了。”媳妇自己做了核酸检测付费单采,结果阳性。这就真的神奇了,为什么我连日来端茶送水的,只戴很普通的一次性口罩,甚至不戴口罩,按照以往的情况,早应该密接转阳,怎么可能还正常。下午,烧艾叶水给孩子洗了澡,孩子在热水里晚了很久,洗的挺舒服。

第五天,即12月15日周四。全天:我、孩子正常;媳妇咳嗽,腿还有点疼,嘴唇溃疡难受;母亲除了偶尔咳嗽无异常。还真就挺神奇,媳妇确认是新冠阳性,母亲因新冠发烧估计八九不离十,为什么我和孩子还正常?

第六天,即12月16日周五。全家基本和前一天一样,媳妇可能因“后遗症”还是难受。内心感觉越来越神奇了,我和孩子居然还是正常。中午想起家里还有不少艾叶,听说烧了熏屋子可以消毒,似乎比酒精强,找个小铁盆操弄起来,呛死了。下午感觉待家里太久了,就带孩子出去转了转,主要去了附近的公园,没多少人,一片萧瑟,在公园里走了很远的路,孩子都走累了。

第七天,即12月17日周六。上午:我正常;孩子发烧了;媳妇和母亲基本和前一天一样。我们一起去做了核酸检测付费单采,当天下午大约五点出结果,我阴性,媳妇由之前的阳性转阴性,孩子阳性,母亲没有做。这这这......让人无言以对,难道是前一天带孩子出门惹的祸?真是大意了!下午,孩子吃了之前第一次去诊所时买回来的药,不见好,于是我跑去诊所问是否有更好的对症药物,得到医生疲惫的答复:没有了,目前所有对症药物都没了,大人和小孩的都没了。当晚,我继续陪孩子睡觉。

第八天,即12月18日周日。全天:我正常;孩子烧未退;媳妇和母亲似乎都没什么问题了,但都有点轻微咳嗽。白天时,孩子拉了两次肚子,据说能拉证明有好转迹象。晚饭时,孩子自己估计吃了大约三两素饺子,胃口也在,有点放心了。白天有个小插曲,媳妇对我说:“这轮放开之后的新冠感染,会为每个家庭留一个无症状的,负责做饭,不过,有的家庭留了一个婴儿,有的家庭留了一个猫儿......你这几天把家里所有人伺候了一遍,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用?”神奇的事情还在继续,昨夜我陪着确诊新冠的孩子在一张床上睡,我居然还是正常的,今夜要继续陪着。明天周一,我能请的假期也用完了,我想上班,心里却有点不太确信。

第九天,即12月19日周一。上午:全家都不发烧了;媳妇和孩子还有鼻塞咳嗽之类的感冒症状;母亲症状不明显。我一早去上班,到了公司,和同部门同事打招呼寒暄时发现,坐在我对面的同事还是新冠阳性就来上班了,而且因为咳嗽还比较严重,所以多数时间不愿意带着口罩,这可把我吓坏了。办公室中央空调控制器不在我们办公室,暖风开的严重不足,我的厚重羽绒服外套一直穿着又感觉不方便,所以我一直在相对低温的环境里只穿着薄毛衣。下午:我出现头晕症状,心想应该没事吧,毕竟这一周多的时间,新冠就在我身边,但我一直很神奇的未出现症状,没准儿我是个超级免疫体。晚上:到家后立刻量了体温,38.8度,头更晕了,我迅速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媳妇和母亲。我和媳妇迅速达成一致:我单独睡一个屋子,而且不用太担心;母亲迅速警告:“你可别传染给我了!”媳妇建议我去诊所看看,我立刻动身去了,但是关门了,那一排帖着红十字的窗户像几双呆滞无能的眼睛,让我感到这个冬夜越发凄冷无助。“要么是天太冷早早关门,要么是实在没药了没法开门。”我心里这么帮他们想着理由。我出小区找了个大药房,随便买了几盒药,回家了。当晚,我单独在一个房间吃饭,带着口罩刷了碗,没事儿就各处喷酒精,在一个大水瓶里泡了一点茶叶猛灌到午夜。猛灌水这个行为导致我频繁起夜,每次掀开被子都直打寒战,发烧让我很怕冷。起夜虽然影响休息,但我觉得,我的症状可以得到缓解。

第十天,即12月20日周二。上午:全家就我一个发烧的,咳嗽比较厉害了,感到气管痒痒的,能咳出浓痰。早上五点多醒来,又测了一下体温,还是38.8度,随即吃了点要,继续窝床上,然后给部门领导请假,顺便告诉部门同事。之所以这个时候才请假,其实是抱有侥幸心理:万一我睡一夜,起来就啥事儿没有了多好。七点至八点之间,我开始发汗,枕头被窝湿了一片,庆幸地想着:“发烧快好了。”中午带着口罩煮了一锅“火锅面”,辣的,我和媳妇吃,还有一小锅不辣的青菜香菇面,给孩子吃,我发烧没有太影响胃口和做家务的能力,挺好,应该算是对我“高抬贵手”了吧。下午:能感觉到身体明显好转,咳嗽轻了,头也不晕了,体温大约37度出头。嗯,明天继续去上班吧。

第十三天,即12月23日周五。全天:我咳嗽更加厉害了;媳妇还有头痛症状;孩子有些鼻塞;母亲没什么症状。今天是我工作单位的部门年终述职,在咳嗽中坚持进行,晚上部门聚餐,我和一个男同事干了一瓶汾酒,我喝的更多些,喝完白的不尽兴,又续上啤酒,我没啥大事儿,那个男同事醉得不省人事,吐了人家海底捞一地,家人电话也打不通,折腾一夜,在高新区青鸾酒店开了个房间,陪他休息。

第十四天,即12月24日周六。全天:我咳嗽依旧,嗜睡,不排除是因为前一天喝了酒;家人照旧。

第十六天,即12月26日周一。全天:我继续咳嗽,咳得头痛,晚上随便找了点消炎药吃(克拉霉素颗粒),头晕,早睡。

第十七天,即12月27日周二。上午:我还在咳嗽,吃了第二顿消炎药后,感觉略好了一点,咳嗽不太频繁了,还是有点嗜睡的感觉,白天精神不太好;媳妇说头不太痛,也不太蒙了,同样有嗜睡的症状。

第二十天,即12月30日周五。全天:我还是咳嗽;家人照旧。晚上偷偷喝了一斤白酒,喝酒的过程中不咳嗽,可能是因为酒精对神经的麻醉作用。

第二十一天,即12月31日周六。全天:照旧。单说咳嗽这个症状,没感觉有什么明显的好转,但也仅有这么一个明显症状。今天该跨年了,媳妇晚上带孩子去我大姨子家玩儿,我因咳嗽不去,我送她们出发后,自己溜去小区门口的“灌汤包子”饭店,又喝了半斤白酒。

第二十二天,即2023年1月1日周日。全天:我还是咳咳咳。吃了几次蛇胆川贝止咳糖浆,感觉作用不大,所有药都停掉了。腹痛拉肚子,不知算不算个 症状。

第二十三天,即1月2日周一。全天:我仍然咳嗽,拉肚子感觉厉害了。咳嗽这么多天,倒也没感觉是很严重的症状,不过,咳时间长了,头的确震得有点痛。

第二十七天,即1月6日周五。我的咳嗽明显减轻了,不过还是有痰,估计这一波感染要过去了。

未完待续......

 

2023年3月8日:应该不需要再“未完待续”了,传说中的“第二波”并没有发生。三年的疫情,一地鸡毛,然后匆匆的风吹而散,回头看看,仿佛不是天注定,而是人作妖。